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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五十七章 番外之風波(三)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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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懂嗎?”

承翔年紀小,眼淚在眼圈兒裏含著,雖然有些不懂母後的話,但眼見兩個哥哥都沒哭,就又把眼淚憋了回去。

承運和承盛望向垂死的雪球,還有早被父皇踩斷了脖子的虎頭,想起方才的歡笑,小小的心靈裏,終於明白了什麽。

承運伸手拿下母後攏在他身邊的手,低聲說道,“母後,我不怕,您別擔心,我帶著弟弟們去洗漱讀書了。今日玩耍,已經耽誤了課業。”

小米心裏疼的不成,即便身在帝王家,她的孩兒總要面對這樣的風雨,但作為一個母親,她總希望這樣的成長來的晚一些,溫和一些。

可惜事與願違,一場精心的預謀,拉了陸謙下水,也逼迫著孩子們瞬間成長起來。

她強忍著滿心的怒氣和憤恨,低頭在三個兒子臉上都親了一記,緊緊抱了他們,這才囑咐高仁,“寸步不離!”

番外之風波(十)

高仁想要拒絕,對於他來說更想找出是哪個不怕死的,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這樣陰損手段,他一定要讓他們嘗嘗什麽是求神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。

但小米瞪過來的眼睛裏,冷酷之色幾乎是他從未見過,於是下意識就點了頭,伸手撈了三個孩子就走掉了。

小米目送所有孩子都離開,回身同封澤對視一眼,她挺直了脊背,“皇上,臣妾一向以為,善待這宮裏的所有人,他們也會回報給我們忠誠。但如今看來,是臣妾太過天真了。今日這事發生在後宮,臣妾請皇上不要插手,臣妾要自行處置。”

“好,皇後隨意處置,皇後的話就是朕的決定。”

封澤半點兒沒有猶豫,直接下了決定。這後宮就是他們夫妻和孩子的家,如今當著他的面兒,他的孩子被算計,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,絕對是一種侮辱。

“來人!”

早被玲瓏等人喚到宮門口的侍衛隊,聞聲立刻上前跪倒。

“點心出爐之後,都誰經手了,連同在附近出現過得人都站出來!”

小米高聲厲喝,就是有人想要蒙混過關,聞言也不敢再耽擱,膝行上前。

兩個小宮女和兩個小太監,都是十幾歲的年紀,神色說不上驚恐還是覆雜。

小米也沒有心思多問,直接就道,“說說你們都做了什麽?”

“奴才兩個是打掃的,離了烤爐十幾丈,根本沒到跟前!”

“是,皇後娘娘,我們就是嗅著點心味道好…根本沒敢多看一眼!”

兩個小太監很是機靈,嘴巴也利落,開口就說了個清楚。

這時候吉祥送了三個孩子已經趕了回來,她直接跪倒請罪,“娘娘,奴婢罪該萬死。本來點心出了爐子要直接送來,但奴婢燙了手,回去抹了個藥膏,把點心交給了翠巒。”

翠巒就是兩個小宮女裏的一個,她嚇得直接哭了起來,“奴婢平日是跟著吉祥姐姐的,奴婢端了點心不敢耽擱,但是半路滑了腳,正好翠娥找來說小主子們餓了,你就比就把盤子給了她。”

最後一個叫翠娥的小宮女哭得更是厲害,“娘娘開恩,我什麽都沒做啊,不,奴婢就是端過來。”

說著話,她就使勁磕頭,很快額頭就變得青紫了。

若是平日,小米定然要心軟,就如同那些打碎了花瓶之類的時候一般,輕輕放過了。

但今日她卻是一個差點兒眼見孩子受傷的母親,孩子永遠是母親的軟肋和逆鱗。

她淡淡開了口,“不用說了,再說也是無益。”

磕頭不停的小宮女耳朵高高支棱著,聽得這話,眼底就閃過一抹輕蔑和狡黠,就是哭聲都停頓了那麽一瞬。

可惜,就聽得小米又道,“把翠娥拉下去,亂棍打死。召集所有宮人旁觀,一個也不準缺席。吉祥鞭十,翠巒鞭二十。立刻執行!”

翠娥驚得猛然擡了頭,難以置信的尖聲嚷道,“娘娘,奴婢冤枉!”

倒是吉祥和翠巒一個字都不說,直接低頭伏在地上領了罰。

小米望向所有因為驚嚇擡了頭的宮女太監們,眼神冷得如同數九寒冬的冰棱。

“你是冤枉也好,不冤枉也罷。今日本宮的孩兒受了傷害,必定要用鮮血來償還!拉下去,別臟了本宮的院子!”

“是!”

幾個侍衛立刻上前拉著驚恐之極的翠娥就往外拖,翠娥極力踢蹬著雙腳,想要拖延一下,但依舊很快要出了院門。

她實在忍耐不住,高聲喊道,“娘娘,奴婢有話說!”

可惜,小米只冷冷的盯著她,“真相,自然會被查出來,不論早晚。但如今本宮只想看你血流成河,才能消去心頭之恨!”

翠娥可真是嚇瘋了,“娘娘,奴婢被是逼迫的,奴婢…”

她被拖著漸行漸遠,慢慢就聽不到聲音了,院子裏的眾人卻都是偷偷松了一口氣。倒不是他們參與這次暗害,實在是怕啊。萬一翠娥為了活命,隨口攀誣幾個,皇後娘娘盛怒之下,他們絕對會陪著翠娥去見閻王爺啊。

“退下!”

小米揮手攆了眾人,末了走到兩只小狗屍體前,原本還覺得可愛,但是在嚇了她的孩兒之後,再可愛的物事也變得面目猙獰。

封澤上前,握了她的手,然後低聲喊了一句,“玄一,檢查一下。”

玄一應聲跳了出來,迅速彎腰翻檢了兩條小狗的屍體,又掰碎了點心嗅聞。末了跪地回報,“回主子,這點心上被塗了西南紅背蟑熬制的汁液,貓狗吃掉之後,必定會發狂。而被攻擊的人,身上也必定有這種氣味。不死不休!”

小米狠狠閉了眼睛,待得再睜開,比之平日,神情平靜的可怕。

“既然事情涉及西南,必定同當地的部族有關。我這就去信給義兄,讓他協同追查。”

她說到一半,卻是轉向封澤,“孩子們自出生,還沒回過老熊嶺呢。正好我爹昨日說要回去,不如讓他帶著孩子們回去小住一兩月,如何?”

封澤微微皺了眉頭,卻是依舊點了頭,“好,朕會安排下去。”

“我去看看孩子們,給他們收拾行李。”

待得小米的身影走進寢殿,封澤的神色卻是更陰沈了。攏在袖子裏的雙拳已經青筋暴露,即便他不是帝王,身為一個男人,不能護妻兒周全,還要妻子因為擔心把孩子送走。這實在是他的從恥辱!

當然更讓他憤怒的是,妻子心裏最安全之地,不是他身邊,是那個北地的山村。

想起那個山村,他的拳頭又松了開來,神色裏添了幾分無奈。皇宮金碧輝煌,皇宮錦衣玉食,但是比起那個連柴雞土狗都透著淳樸善良的山村,實在是冰冷很多,也危險很多。

後宮裏這一場變故,特別是被打的慘叫了半個時辰才死去的小宮女,怎麽可能不引起眾人的關註?

不等封澤返回養性閣,幾個閣老,連同前邊朝房裏執守的官員都聽說個清清楚楚。

陸謙直接就跪倒在了養性閣門前,他作為舅舅,自然不可能害幾個孩子,但禍事既然是兩只小狗,他就有推脫不了的責任。

有人自覺有好戲可看,神色裏就帶了幾分幸災樂禍。

“陸大人可是好心辦了壞事了。”

“可不是,活物也是能往宮裏送的?以後可要長記性才好。”

李林聽著同僚們竊竊私語,卻是嘴角泛了冷笑,末了端了茶水給陸謙送了過去。這些人到底是怎麽爬到今日的,居然以為這麽一件小事就能讓陸家獲罪?

難道他們沒看到皇後娘娘還在後位端坐嗎,沒看見幾個小皇子和公主還都玩得好好的?

果然,不到片刻,封澤換了衣衫,走到廊檐下就親手扶了陸謙起來,溫和說道,“跪著做什麽,朕知道這事同你無關。倒是記得再尋兩只小狗送來,怡安哭得厲害。”

陸謙聞聲起身,神色裏並沒有如何誠惶誠恐,或者感恩戴德,反倒問起來,“皇上,皇後娘娘怎麽說?”

封澤掃了一眼幾位閣老,聲音並沒有放低,應道,“她發了脾氣,杖斃一個奴婢,過幾日要送幾個孩子同國公爺一起回老熊嶺。”

陸謙聽了,並沒有驚奇,神色裏反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,笑道,“那臣也不必尋新的小狗了,既然公主皇子們要去老熊嶺,鄉親們自然會為他們抓個虎崽子,或者熊崽子。雖然是野獸,但比狗有靈性,養起來也有趣。”

熊崽子,虎崽子?

幾個官員支棱耳朵,生怕錯過一句,聽得這話都是忍不住驚得張開了嘴巴。聽這陸大人的口氣,好似這些野獸崽子同自家院子裏養的一般,就是那麽容易抓的?

而且皇上也沒有反對的意思,難道就不怕皇子和公主受了傷?

有人自覺這是一個拍馬屁的好機會,立刻跳出來插話道,“陸大人慎言,那野獸崽子可是天生兇性難改,養在籠子裏給皇子公主們看個新鮮也就罷了,可不好養在身邊,萬一傷了皇子和公主們,可是罪該萬死了。”

可惜,他這馬屁卻是拍在了馬腿上。

封澤掃了一眼眾人,除了李林陪著陸謙站在廊檐下,其餘人都離得遠遠,而說話這人又在最遠處。他心下了然,開口傲然道,“朕的皇子,將來是要守護大元江山社稷。若是連小小野獸崽子都怕,將來如何頂天立地,縱橫天下?”

那說話的官員驚了一跳,趕緊低頭跪倒,“皇上恕罪,臣也是惦記皇子的安危。”

封澤卻是再也沒有看向他一眼,走到龍書案後,重新拿起了奏折。

眾人互相對視一眼,再看向同樣施施然坐回位置的陸謙,都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。

陸家當真是簡在帝心,這麽大的過錯,皇上別說處罰,苛責都不曾說一句…

倒是陸謙看似平靜,筆尖卻在微微顫抖,擡頭時候同李林的目光碰在一處。兩人眼裏都是一閃,有志一同的明白,他們所查之事要加緊了,而且還要查到底,斬草除根!

鳳翔宮裏,小米安慰了幾個孩子,就帶了韓姨母和玲瓏幾個拾掇東西,四個孩子自從出生以後,還是第一次回老熊嶺。

番外之風波(十一)

但他們對老熊嶺的一切可不陌生,平日常聽母親嘴邊不說,他們吃的用的,很多都出自老熊嶺的鄉親。

承運幾個喜愛玩的小木器玩具,是劉叔親手打磨的。

怡安睡覺抱著的雪白大兔子是桂枝兒帶著村裏姑娘親手縫的。

冬日裏的毛皮衣衫,最保暖那幾件,也總是來自老熊嶺的山嶺。

所以,這次聽說要去老熊嶺小住幾日,幾個孩子都是歡喜極了,甚至因為方才小狗慘死的傷心都淡了幾分。

小米忙完,眼見幾個孩子笑嘻嘻把喜愛的東西放進箱子,心裏真是矛盾之極。

做母親的,從來都是同母雞一個德行,恨不得把孩子們保護在羽翼下,一輩子不受任何風吹雨打才好。

但今日她才發現,就算她把後宮經營的鐵通一般,有心人也會尋到機會。

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,只要她一個不小心,那些禍事就會發生。

唯一的辦法,就是讓孩子們盡快成長起來,或者說明白自己的身份,也清楚這身份帶給他們錦衣玉食的同時,還有一些世間最惡毒的危險。

這趟老熊嶺之行,外人看來,她是害怕了,想要把孩子送到她認為的安全之地。其實,目的地只是一個目的地,路程才是最重要的。路上也許會遇到的一切,才是她給孩子們安排的成長課。

當然,萬事不可能安排的萬無一失,風險肯定會有,但她卻不得不這麽做。

躲在母親羽翼下的雛鳥,永遠學不會飛翔。

承運年紀最大,也最是心細,他湊到母親跟前,伸手扯了母親的袖子,低聲問道,“母後,可是舍不得我們?不如兒臣同父皇說,請母後同我們一起車出行?”

小米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頭,溫柔笑道,“不必,母後還有事要做,這次不能陪你們一起去。不過,母後安排了很多人手。任何時候你們都不要怕,而你是母後的長子,是弟弟妹妹的哥哥,一定要多看多聽,保護好弟弟妹妹,懂嗎?”

“母後…”承運才六歲,雖然懂事又早熟,但怎麽也聽不懂這話裏的深意,但他卻乖巧的答應了下來,“母後放心,兒臣一定照顧好弟弟妹妹們。”

不過,對於未知的旅程,離開父皇母後,他還是有些害怕,於是小聲又添了一句,“高仁會跟我們一起走嗎?”

“不會,母後這裏有些事要高仁幫忙呢。”

小米忍著不舍,假裝看不到兒子眼裏的期盼。

“哦,兒臣…兒臣就是聽高仁說他趕路時候總是會獵兔子烤了,他說很好吃。”

承運尋了個笨拙的借口,小米攬著他在懷裏,笑道,“論起捉兔子烤來吃,你們二舅舅的手藝最好。等你們見到他,讓他帶你們去山裏玩。山裏有個熱湖,母後和父皇還在那裏玩耍過,不過湖裏好像有水蛇,你們要小心。”

承盛幾個許是瞧著母親攬了大哥說話,都是屁顛顛湊過來。怡安和承翔霸占了母親的兩個膝蓋,承運和承盛就只能依靠在母親身邊,母子五個說說笑笑,難得的熱鬧。

日落下山的時候,陸謙也出宮回了國公府。

陸老爹平日嫌棄國公府的大院子太冷清,早在幾年前,就把喜洋洋和箱包鋪子裏的夥計都喚到了大院來住。左右都是老熊嶺的鄉親,這些後生的父母長輩,不在,陸老爹就是他們的長輩。

更何況這些後生小時候都是由他啟蒙,讀書識字,如今說什麽也沒人敢反駁。

陸謙進門的時候,幾個後生正乖乖站在廊檐下,聽著陸老爹教訓。

“知道你你們平日活計忙,但也不能落下課業啊。家裏人沒指望你們科舉做官,但總要多讀書,明事理!”

“是,先生說的對。”

幾個後生老老實實應著,偶爾有眼尖的看到陸謙在一旁,趕緊使眼色求救。

陸謙好笑,就上前開口道,“爹,柱子他們忙碌一日了,讓他們回去歇著吧。過些時日活計不忙的時候,再補功課也不遲。”

陸老爹瞪了兒子一眼,冷哼一聲,沒有再說話。

幾個後生都是悄悄退到一邊,裂了嘴偷笑。

陸謙遲疑了一瞬,還是說道,“爹,後日你啟程回老熊嶺?”

“是啊,打算回去看看,這京都太大,住的煩悶。若不是惦記你妹妹受欺負,惦記幾個孩子,我早就回去了。”

即便是整日鉆在書堆裏,陸老爹也喜愛偶爾擡頭時候聽到窗外的鳥語,嗅著花香,而不是各種吆喝聲,燥熱的空氣。

陸謙點頭,就道,“今日小米說要把幾個孩子送來,同您一起回老熊嶺小住呢。”

“當真?”陸老爹根本不知道其中原因,倒是單純的為了能帶著外孫回老家歡喜,“那可太好了,這幾個孩子也算是老熊嶺的血脈,說起來當初還沒出生的時候回過老熊嶺,如今承運都快六歲了,是時候再回去認認門了。”

“是啊,我昨日給幾個孩子尋了兩只小狗,結果今日就病死了,回去之後讓村裏叔伯給抓只熊崽子,或者虎崽子,總比小狗好養活。”

陸謙笑嘻嘻說的輕松,聽得陸老爹更是心情大好,“成,村裏鄉親知道他們回去,不必說,怕是早早就準備好了。”

旁邊幾個後生聽父子倆說的熱鬧,有出來日久的就插話兒道,“我也想爹娘了,這次同先生一起回去啊。”

“不成,”隱約猜到妹妹心思的陸謙一口就拒絕了,笑道,“鋪子裏生意不是正忙嗎,等過倆月我也要回去老熊嶺,你們同我一起走多好。”

相比起嚴厲又酸氣的陸老爹,後生們自然更喜歡年歲相差不多的陸謙,於是紛紛點頭應下。

雖然因為先前處置了一批擅自通報宮內消息的侍衛,但這種事從來都是屢禁不止的,即便晚一些,皇子公主們差點兒遇害,即將同國公爺一起回老熊嶺“避難”的消息,還是傳到了很多府邸裏。

聰明人自然要多想一下,這背後的深意。

愚蠢的人免不得也要偷偷嘲諷幾句,“皇後娘娘這是嚇破膽了,以為那個小坡村就是安全之地呢。豈不知皇宮都護不住皇子公主,一個鄉野小村又會好到哪裏去?”

“可不是,按我說啊,皇後娘娘不如主動替皇上選妃,做魚如今皇子公主也四個了,不怕別人分寵,倒是免了做靶子的危險,兩全其美呢。”

當然也有些人,存了某些心思,即便察覺出其中異樣的味道,也打算鋌而走險試一試…

相對於這些世家豪門,官宦府邸,平常百姓倒是更淳樸一些。

當太陽跳出地平面,京都北上的大門開啟,一隊二百人的兵卒護著安國公同皇子公主們的車架,慢慢離開人們的視線。

百姓們好奇之下,問得清楚明白,卻是紛紛替皇後娘娘叫起了委屈。

“娘娘真是太可憐了,這麽多年為大元做了多少好事,別人不知道,咱們大夥兒可是太清楚了。怎麽就不能讓她安生過日子呢,皇上喜歡她一個,不想娶別人,這關娘娘什麽事?先前那些狗屁官就各種嘰嘰歪歪,如今倒好,公主皇子們都受連累了。”

“是啊,若不是擔心厲害了,娘娘怎麽舍得把自己的孩兒送走啊。”

“人家都說娘娘一個農家閨女嫁給皇上是福分,照我看啊,陸家那麽疼閨女,還不如嫁在老熊嶺了,說必定日子更安心呢。”

“哎呀,這話可不能說。皇上對娘娘可是真不錯呢!”

“這倒是,架不住有看娘娘不順眼的啊。”

“就是,你說皇後娘娘那麽好的人,招誰惹誰了。還說南邊的水災旱災,是娘娘帶來的。呸,娘娘是老天爺啊?娘娘是老天爺還好了呢,那咱們大元可年年都風調雨順了!”

仗義每多屠狗輩,最是負心讀書人。

有時候往往真的就是普通百姓,才能說句最公道的話。

小米根本不知道,她不過是狠心把孩子送去家門去歷練,反倒替自己拿了不少的同情分,甚至扭轉了輿論的走向。

而她更不知道的是,在奔往京都的路上,還有人在不辭辛苦趕回來,只為了保護她,做她的依靠和底氣。

八百鐵騎,八百駿馬,兩輛馬車,頂著夏日最爆裂的太陽,跑起來,一路煙塵滾滾,惹得沿途的路“鐵”字,都是肅然起敬。

宏德帝登基之初,因為剛剛出兵滅了拜火教,國力耗費頗多,西南幾個小國就聯合出兵,騷擾邊疆。

鎮南侯當即跨馬上陣,殺敵一萬有餘,威名震懾大元邊疆各處。

這麽多年,除了成親時候,鎮南侯一直都守在西南,倒是不想如今怎麽這麽著急趕回京都,難道是有重要軍情?

跑在隊伍前邊的騎士是個身形纖細的,她調轉馬頭轉回馬車旁邊,擡起面甲,沖著馬車裏的老婦人問道,“娘,您餓不餓,要不要尋個地方吃些東西?”

老婦人一頭花白頭發,面色很是剛毅,即便在晃動的馬車裏,腰板兒也挺得筆直。

整個大元,又如此風範的除了鐵夫人,也沒有旁人了。

番外之風波(十二)

鐵夫人探頭看了看外邊的山色,猜度著位置,末了搖頭,“此處離州府還有一百裏,讓兄弟們加把力氣,今晚進程歇息。明日一口氣跑到京都,就到家了。”

“好了,娘,那你坐好了,累了就歇歇。”

女騎士許是有些熱,汗珠子順著臉頰滴下來,看的鐵夫人很是心疼,扯了帕子給她擦抹,囑咐道,“也不必跑的這麽急,小米是個聰明的,你別惦記。”

“我才不惦記她呢,”女騎士正是同小米不打不相識的藍天沁,原來藍玉國皇女,她嫁給鐵無雙也有四年多了,孩子也生了一個,但依舊是個嘴硬心軟的脾氣。

這會兒擡了下巴,應道,“我是怕她被人家欺負死了,沒人給我做好吃的。也不知道她那個腦子是怎麽長的,做出來的飯菜就是新奇,好吃。”

“你啊,這嘴巴就是不饒人。這次事情過了,讓小米把喜洋洋開到咱們那裏去,再以後想吃什麽,也有地方去了。”

鐵夫人難得露個笑臉,不過藍天沁卻是黑了臉,“還是算了,本來夫君就念叨我不會下廚,若是喜洋洋開到西南,怕是他都不回府吃飯了。”

“哈哈,你們兩個真是,見天兒的吵架,倒也沒吵散了。”

鐵夫人被兒媳逗得更是開懷,若說歡喜冤家這個詞,純粹就是給兒子兒媳準備的,這般也好,起碼熱鬧。

不說西南路上如何,只說,這會兒北地趕往京都的路上也走著一支商隊,裝得滿滿的馬車,身穿路肩長袍的草原人,甚至還有騎在馬上的壯漢。

若是有見多識廣的,怕是一眼就能認得出來,這些騎在馬上的壯漢有過人之處。

實在是他們頭上戴著的帽子上,插著金黃的雉雞翎。這樣的標志,只有王帳勇士才能佩戴。而王帳勇士是草原王的近身侍衛,各個都是一身勇武,少有人敵。

而王帳勇士不過二百之數,這隊伍裏居然有一百…

商隊的領班,騎在馬上,滿臉疲憊,不時扭頭望望那些王帳勇士,臉色更苦。

他是陸家的商隊管事,常在草原和大元之間走動,每次草原王送到京都的各色禮物,都是他負責運送。

但這次,不知道為什麽,從草原出發的時候,草原王突然派來了這一百王帳勇士。

他初始還不明白,草原王是何用意,但有這些勇士跟隨,總不怕路上有什麽差池。

但出了草原,進了大元境界,聽得了那些來自京都的傳言,他算是徹底驚住了,再看向這些王帳勇士,胸腔裏的心也高高提了起來。

草原王這是怨怪皇上待他的“義姐”了嗎,打算再一次出手“搶人”?

旁人還算了,陸家上下可是最清楚草原王同皇後娘娘的舊事了。

當初,皇上帶兵攻打拜火教最是艱難的時候,草原王就把皇後娘娘掠去過草原,皇後娘娘替草原安排了很多致富的門路,甚至一力促成了兩國的商路。

世人只知道草原王落難,在老熊嶺生活過差不多一年,待皇後娘娘比親姐還親。

但他們這些陸家人,出入草原的陸家人最是清楚不過,草原王的正妃之位已經空懸了多少年了…

如今,這些氣勢洶洶的王帳勇士,跟隨車隊趕往京都,這用意是不是太明顯了?

萬一出了什麽亂子,他可真是幾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。畢竟這些人,是他帶來的…

這般想著,他就恨不得拉扯的馬匹把蹄子看到肩膀上走路,天長地久也走不到京都。

但王帳勇士們不但身手了得,趕馬車的本事也是一流,趕起路來比之平日還要快上很多。

於是陸家的管事,徹底無奈了…

不說這兩路人馬如何趕到京都,只說京都附近不等他們到來就先熱鬧了起來。

初始就是因為老百姓們目送了國公府的馬車出京都,引發了對皇後娘娘的同情和心疼。

而隨著車隊越往北走,聽說的人就越多。

普通百姓還罷了,議論幾句,嘆幾聲就算了。

但那些退伍的老兵和傷兵們卻是徹底怒了,當年東征歸來,承德帝一登基,皇後娘娘進了宮,第一件事就是上本獻了撫兵策。

但凡為國征戰傷殘的兵卒,生活不能自理的,每月都有戶部發給銀錢維持正常吃喝穿戴所需。另外年節,還有米面油鹽等節禮發下來,家裏人種田也會免去兩成的賦稅。

若是能走動的傷兵,比如少了一只手,或者少了一條腿的,就會被安排維護官路,坑窪處鋪墊石子啊,雨季排個澇啊,或者成為村裏的郵差,替村民們送信或者包裹進城裏的貨站,再取了外地送來的包裹回村。而貨站裏負責來回送往包裹的,就是退伍的兵卒,都是年輕力壯,大元本就太平,四處走動也不怕被打劫。

這般安排下來,傷兵們從一個拖累家裏的廢人,變成了每月有工錢,別說不再受人白眼,甚至還成了香餑餑,娶了媳婦,生了娃子,日子真是想不到的好。

以前,他們進城去走動,有人願意讓他們搭個車都讓他們感激莫名。但如今,他們走進哪個酒樓都能用八錢銀子吃到一兩銀子的好飯菜。路過茶攤,喝完茶都不會收錢。

若是退伍的兵卒進作坊和鋪子做工,東家都會因而減免稅賦,自然他們也成了香餑餑。

而這一切都是托了皇後娘娘的福氣,皇後娘娘說了,他們為國流血,大元就不能然給他們流淚,他們是整個大元都要禮待的英雄。

當初東征結束,喜洋洋那麽貴的酒樓可是連開了十日的流水席犒賞他們。就是如今,逢年節喜洋洋也會有額外的吃用之物發下來。

大元開國幾百年,為國捐軀,為國傷殘的兵卒無數,但只有他們才有這樣的榮耀。

但如今,為了他們擦去眼淚,抹去傷痛的皇後娘娘,卻因為一個什麽狗屁官員上了吊,留下一封信,就要被冠上禍國殃民的名頭。

他們如何能忍得?

是不是他們也拿條繩子,吊死在宣武門,留下書信說某個一品大員坑害百姓,這一品大員就要被去了烏紗帽。

那這天下豈不是亂套了?

不成,他們要為皇後娘娘撐腰去。

皇後娘娘能替他們出頭,他們如何會因為愛惜自己的好日子,對皇後娘娘的難處視而不見。

於是,背了行囊,拿起已經生銹的刀槍,越來越多的老兵傷兵慢慢匯集在一起,出發趕去了京都。

第一個趕到京都的,還是惦記閨女的鐵夫人。

侯府裏,照舊是刀嬤嬤在打理後院。突然接到主子回府,倒也沒有驚慌,但接到前院,眼見主子神色很是憔悴,忍不住心疼道,“夫人,老奴信裏不是說了嗎,娘娘好著呢,就是擔心您惦記,這才送了個信兒。您這麽著急趕回來,累壞了身體可如何是好?娘娘怕是也要怪老奴多嘴呢。”

鐵夫人擺擺手,開口就道,“如今怎麽樣?可有旁的事?”

刀嬤嬤無法,只能趕緊給藍天沁行禮,然後扶了老夫人的手一邊往院裏走,一邊說道,“三日前,陸謙大人回京,給公主和皇子們帶了兩只小狗,結果小狗吃了點心死掉了。娘娘大發雷霆,杖斃了一個宮女。然後,前日國公爺回老熊嶺,把皇子和公主們都帶走了。想必娘娘也覺得事情有些麻煩,不想皇子公主們被波及。”

鐵夫人皺著眉點點頭,還要問詢的時候,卻是突然瞪了眼睛,驚叫一聲,“不要,這個死丫頭定然是…”

她罵到一半,到底還是不好繼續說下去,只能趕緊趕緊回身吩咐兒媳,“分四百鐵騎順著北下的官路,快馬追上國公府的車隊,一路護衛,直到國公爺一行平安抵達老熊嶺。”

“是,娘,您別擔心,左右在京都也沒事,我帶人親自去追。”

藍天沁爽快接下了這個差事,末了也不等鐵夫人再說什麽,轉身就走。

很快,讓京都人驚覺鐵夫人歸家的鐵騎又分出一半,風一般跑出了京都。

“夫人,您是擔心小主子們有危險?”

刀嬤嬤臉色有些白,壓低了聲音問出口,還是有些不能相信。

“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,不會吧?”

“怎麽不會,若是沒人從中作梗,堂堂一國皇後,誰又敢往她頭上潑臟水?”

鐵夫人眼底帶了三分冷酷,“皇上獨寵小米六年,有些人的耐心也是耗盡了。即便這場風波沒有朝中之人參與,也少不了他們的推波助瀾。”

刀嬤嬤生怕氣到主子,不敢再問,只是撿好聽的說,“娘娘一點兒也沒受這次的事影響,昨日還烤了月餅送來一盒子。據說正為中秋的節禮忙碌呢,若不是要等著夫人回來,老奴都進宮湊個熱鬧了。”

果然,這話讓鐵夫人皺著的眉頭松開了三分。

“小米是個心裏有數的,這般就好,記得給宮裏送個信兒。明日一早,我就進宮。”

“好,”刀嬤嬤又誇讚起藍天沁,“侯爺夫人嘴上說的厲害,其實同娘娘相處最好呢,剛到京都,不辭辛勞又北下了。”

“是啊,她也是個好孩子。”

番外之風波(十三)

不說刀嬤嬤如何開解自家主子,只說皇宮裏,這幾日被甜甜的香氣,盈滿了整個前朝後殿。

整個大元,人人皆知,皇後喜好下廚。

而自從皇後進了宮,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,前朝後宮,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宮女太監,隱約都以吃到皇後娘娘親手烹制的食物為榮。

幾個閣老和皇帝倚重的重臣還好,因為皇帝勤政,幾乎每日午飯都要在養性閣裏吃,皇後娘娘細心周到,每次從鳳翔宮送食盒過來,都會帶他們一份兒。

雖然食材不見得多珍惜,但勝在菜式新奇,味道又好,老臣面前總是有一碗鮮嫩的蛋羹,年輕官員則總是少不了葷菜,實在是讓人不等吃到肚子,就暖到了心坎兒了。

眾人得了皇後娘娘的照料,回家免不得就要同老母或者妻子說起。

對於女人來說,就沒有能保守的秘密,漸漸皇後娘娘擅廚藝的消息就傳了出去。

但大部分官員,卻是沒有這個品嘗機會。即便宮裏有祭祀,年節大小宴席,也是歸於禦膳房準備,皇後娘娘怎麽可能親自操持幾百人的宴席,那豈不是累死了。

不過,也有例外的時候。

就是每逢年節,皇後娘娘會帶著宮女太監們做些應景的點心。

例如上元節的白玉湯圓,端午節的七色粽子,中秋的月餅,大年時候的年糕。

當然,有幸能得到這些點心做賞賜的官員也是少之又少,但總算是有那麽二三十人家了。

如今,眼見還有幾日就道中秋了,又恰巧趕在祭酒自殺事件,皇後娘娘甚至把小皇子和公主們都送走了。

人人都以為皇後娘娘不會有心情烤月餅,沒想到皇宮裏照舊是香氣繚繞。

這讓人驚奇的同時,也不禁深思,皇後娘娘這麽沈穩,是篤定皇上會護短到底,還是當真被陷害冤枉了?

但不論什麽原因,偶爾閑暇時候想想,今年這月餅到底會賞賜多少家,也是茶餘飯後一個很好打發光陰的話題。

鳳翔宮的小竈間外,就如同當年老熊嶺陸家大院一般,在角落裏建了一個烤爐,自然內造監的手藝,比劉叔可是強上許多。爐子建的精致又美觀,控火也容易很多。

這會兒,吉祥和如意,正親自在爐子前忙碌,一個看管火候,一個負責遞送烤好的月餅,還有月餅坯子,完全沒用任何小宮女和太監幫忙。

畢竟有了先前反叛小宮女,在點心上動手腳,差點兒害了皇子和公主的事,她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。

但凡主子入口或者經手的吃食,他們都恨不得把眼睛摘下來,直接黏上去看管。

好在,如今小皇子和公主都跟著國公爺回了老熊嶺,宮裏只有皇上和主子兩個,辛苦一些,但準備的吃食少了,也容易看管。

小米把手裏的月餅坯子放進模具,輕輕按壓,再扣出來就是一個壓了嫦娥奔月圖案的豆沙月餅了。

她擦了手,又扯了帕子抹去額頭的汗珠子,長長松了一口氣。

前世時候,她煩悶的時候就喜歡忙碌起來。這一輩子也沒改了這個毛病,只要忙起來,好像腦子那些煩悶就都被擠得沒了地方存在。

如意端了一盤子還殘留著熱氣的月餅進來,笑道,“娘娘,今日這鮮肉的月餅,瞧著倒是比前幾日那幾種餡料的,看上去更油潤呢。”

小米撿了最上面的一塊,掰開咬了一口,忍不住也是笑得眉眼都舒開了。

“味道確實不錯,原本只想做素餡料,就怕這肉餡兒的味道古怪,浪費了食材。但高仁喜歡吃肉,皇上也喜歡,就試一試,沒想到還如此出乎意料的好。誒”

她把手裏剩下一半遞給如意,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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